得知自己又要做一次胆总管支架手术，年出生的山东姑娘小敏（化名）崩溃了，她打电话给父亲窦天成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：“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！”
自从年经历了一场失败的胆囊结石切除手术之后，小敏开始频繁地发高烧、出现*疸，医院，没念完高二就退学了。手术的后遗症造成她的胆总管狭窄，这些年，支撑架在她体内反复地置入又取出，每次做完手术，她都浑身插满管子，在病床上无法翻身，浑身说不出的疼痛难受。
躺在病床上的小敏
更令她绝望的是，自己结婚以后迟迟无法怀孕，检查情况显示，她手术一侧的输卵管粘连。
窦天成越发怀疑女儿不孕与那次医疗事故有关。北京一家机构的专家意见是：医院手术不当与小敏胆囊切除手术一侧输卵管堵塞存在关联。他拿着专家意见书去找医院理论，院方拒绝承担责任。
为了给小敏治病，家里几乎花光了所有积蓄。看到女儿被病痛折磨，村里又冒出闲言碎语，窦天成有一段时间借酒消愁，唯有灌下白酒才能摆脱失眠。因常年陪女儿看病，生意也停掉了，未来医药费怎么办？他也不知道。
术后插满管子，浑身都疼从年到现在，家住山东省临沂市兰陵县磨山镇窦村的23岁姑娘小敏已经数不清多少次躺上手术台了。
7年前，她在家乡临沂医院（医院）做胆囊切除手术发生医疗事故，从那以后，因胆管损伤、胆汁外泄，她反反复复地高烧、*疸，在最该张扬青春年华的时代，医院里的常客。
今年8月中旬，小敏又频繁地发烧，之前在她胆总管内置入的支撑架引发了感染，医生建议取出来。9月8日做完手术以后，她一直被留院观察，其间她忍不住问医生：“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啊?”当得知还需要把新的支架放入体内，她一下子崩溃了。
小敏撕心裂肺的哭声令人心碎
当天，在北京办事的窦天成接到了女儿的电话，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声让他肝肠寸断。“支架放了取、取了放，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？我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好啊？”小敏断断续续的嚷叫混合着恐惧和绝望。
窦天成的内心像被人捅了个大窟窿，他只能哽咽着劝慰女儿，会好的。强烈的内疚感使他对女儿百依百顺，这么多年来都是如此。
9月18日，小敏被再次推进手术室，一根粗粗的导管顺着她的口腔插入腹腔，支撑架通过这条管子传输到胆管阻塞的患处。一个多小时之后，浑身插满了管子的小敏从全麻中渐渐苏醒，痛感沿着身体的各个部位一齐袭来，“胃疼腹疼嗓子疼，哪儿都疼”。鼻子里插着引流管令她没法说话，探入喉咙的管子让她每一次吞咽都很艰难。
身上插满管子的小敏
身体难以言喻的疼痛使小敏想放声大哭，护士适时温柔地提醒：“你可别哭啊，鼻内插着管子，不方便给你擦鼻涕。”
术后的几天里，小敏只能喝些清粥，由于身上的管子连着不同的仪器，她无法翻身，大多数时候只能直勾勾瞪着天花板的灰墙。每当护士推着小车拉开床帘开始护理，都是她最忐忑的时刻——这意味着又要抽血了。她很怕抽血，光看护士摆弄针管心就怦怦直跳。
好在，大她四岁的丈夫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。小敏性格有点爆，心情更是被病情磨得焦躁，丈夫一直加以包容。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：“他每天都问我还疼不疼，都快把我问烦了。”
隐瞒了两个月的手术真相小敏的“控诉”电话给窦天成造成很大的心理冲击——这几年女儿已经很少跟他正面交流了。很多事都是女婿当“中间人”传话。他明白，女儿虽然嘴上不说神什么，心里一直埋怨他。
年6月，16岁的小敏刚上高二，她连续腹痛了十几天，并伴随着呕吐和腹泻。医院的彩超显示，她得了胆囊结石。在一个熟人乡医的推荐下，窦天成到刚建成医院（现更名医院）探了探路，发现“环境怪好的”，单人病房也干净整洁，乡医还表示，医院里的领导会多加照顾的。于是窦天成把女儿送过去诊治。
“当时也是病急乱投医……”每每想到女儿后来承受的痛苦，这个农家汉子就自责得直掉眼泪。
窦天成清楚地记得，闺女是年6月24医院做的手术。大夫让他们“放宽心”，称胆囊切除就是个微创手术，通常1个小时就能结束。但那天他在门外等了好几个小时，女儿才被从手术室推出来。小敏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：“爸爸你骗我，你不是说做微创不疼吗，可咋那么疼呢！”
后来，事情越来越不对劲。通常情况下，胆囊切除形成的创伤比较小，病人术后几天左右就可以康复出院，但小敏一直喊疼，右侧腹部的缝合疤痕足有10余厘米。术后的第7天，医生安排小敏做了一次造影，但没有告知检查结果。
小敏的腹部留下一条长长的缝合疤痕
当年7月17日，在医院度过了20多天之后，小敏出院了。
没想到，回到家后她的身体每况愈下，一直高烧不退，浑身瘙痒无比，皮肤一挠就溃烂并流出*水，全身泛*，“连眼白都变成*的了”。窦天成夫妇赶紧送女儿医院复查，院方又安排住院一周。
医院开出的化验结果显示，小敏多项肝功能指数严重超标。
这次住院期间，医生一些暗示的话语，使窦天成越来越察觉出这场手术有隐情。正好家中有一个亲戚在北京当医生，他就把女儿的情况跟对方说了，亲戚表示情况不对，建议他尽快带孩子到北京做检查。
8月中旬，他带女儿去北京医院做了核磁共振，影像报告单诊断为：病人的胆总管中段病导致肝内外胆管中度异常扩张，胆总管中段损伤伴炎症改变可能性大。那名亲戚提醒窦氏父女，这是医疗事故，医院讨说法吧。
窦天成提供的证据显示，面对眼里喷火的他手中攥着的影像报告单，医院的吕姓医生表示，虽然自己在那次手术单上签了字，但做手术者另有其人。他还称：“手术不是我做的，要告就去县里告我吧。”
实际操刀的陈姓医生进一步吐露了实情：原来，他是医院外聘的，但在手术过程中勾破了小敏的胆总管，胆汁流入腹腔，不得不进行剖腹处理。陈姓医生表示，今后愿意承担女孩的一部分医药费，也将尽可能给他们介绍医疗资源。
窦天成又多次找医院的张院长理论，并表示要带女儿上北京继续治疗，院方不同意，但同意派人派车安排医院看病。
躺在病床上的小敏
年9月21日，医院安排医院住院一周，病症消炎后出院；10月24日，她因*疸反复再次入院，医院诊断结果为“梗阻性*疸、胆总管扩张、胆囊切除术后综合症”。
医生指出，女孩目前出现了胆总管狭窄的情况，胆汁流通不畅，需要放一个支撑架进去。鉴于患者半年内不宜再动外科手术，到了年初，小敏才在医院做了支架置入手术。
此后，由于腹腔环境持续恶化，小敏又陆续做了几次胆总管狭窄处扩充手术。
年2月，在小敏支架未取出的情况下，经兰陵县医患纠纷调解委员会协调，不懂医学的窦天成与医院签下协议：由医院一次性补偿窦家35万余元，“此纠纷即一次性了结，永不再引起任何争端，医院责任。”
一回想签协议的过程，窦天成就难受，他说当年根本就不情愿签这个字，但经不起中间人的再三催促，“而且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他们是按什么标准或依据赔偿的。”他叹息道，这些年女儿的治疗花费，已经远远超过35万了。
精神恍惚下曾想纵火自焚因为病情时好时坏，小敏没上完高二就退学了。她有一双爱笑的细长眼，性格开朗，在班里人缘很好。短暂的高中生活留给她的都是快乐的记忆，当时她一心想“考一个好点的大学，到外面的世界去奋斗”。
手术之前的小敏，曾经活泼爱笑
谁曾想，命运不由分说把她推向了另外一条路。
第一次手术完成的第三个月，她在学校里晕倒了一次，后来不停地住院检查、治疗，由于术后身体状况极差，课程逐渐跟不上了，由于身体状况总不见好转，她渐渐也没了上学的心情。“我都数不清住过多少次院了，反医院跑。”提起这段往事，小敏不断涌出泪水。
度过了频繁高烧*疸的、年，她的状态一度趋于稳定，找了一份强度不大的服务业工作，利用空余时间自学取得大专文凭，还认识了现在的丈夫。
年初，小敏结婚了。她很想赶紧生个娃，给小家增添几分喜乐。但新的难关出现了：肚子里迟迟没动静。去医院检查身体，造影显示小敏手术那侧的输卵管粘连堵塞，另一侧输卵管狭窄。
为什么会这样？小敏疑虑不解，开始频繁穿梭于北京、济南、临沂、医院的妇科门诊，吃药、通输卵管，用别人推荐的偏方，各种方法都试过了。她苦笑着说：“对于要孩子这一块儿，我觉得我都快魔怔了。”
窦天成也替女儿着急，带她上北京挂妇科专家号，医生直言相告：像姑娘这情况也别再看了，看了也是白受罪，建议“直接做试管”。这句“宣判”无情浇灭了小敏的热望，她完全不能接受这个事实，更不想做试管，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——别人都能正常怀孕，为什么我不能？
咨询了一些专家后，窦天成越发怀疑女儿不孕与当年那场医疗事故有关。医院做鉴定，专家的分析意见为：“医院手术不当导致小敏手术一侧腹腔环境持续恶化，势必造成其腹腔内术侧器官粘连”“该医院存在术前准备不足、术中处置不当，手术技术性缺陷等过错，该过错与其胆囊切除手术一侧输卵管堵塞存在关联。”
握着这份专家意见书，窦天成再一次踏进将他和女儿拖入深渊的地方。然而，医院的态度是，既然当年签完协议，这个事已经了结了。而且院方也不认可专家意见书的有效性，亦否认那次手术和小敏输卵管堵塞有因果关系。
因为要不上孩子，小敏和丈夫心里都不痛快，两人吵架的次数越来越多，小敏一个人待着的时候，常常胡思乱想，丈夫回到家看见她眼睛发肿，就问：“你又哭了一天吧？”
身体和心理长期积累的痛苦，终于在今年4月爆发了。
家里曾经被绝望的小敏烧得一片狼藉
那段时间小敏半夜常常高烧39度，身体情况也不太好。她心里烦，一回家就把丈夫赶到隔壁屋，将自己反锁在主卧。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，一闭眼全是自己做手术时浑身插满管子、动弹不得、疼得无法形容的画面……她越想越激动，恍惚间在卧室点了一把火。万幸的是，丈夫闻到烧焦味就醒了，爬窗户把小敏救出来，又喊人一起把火扑灭了。
被救出卧室以后，看到丈夫手上烧伤一大片，头发也烧掉一些，卧室里的东西也都烧没了，小敏感到很后悔。窦天成闻讯赶到女儿女婿的家，他不敢对女儿说什么重话，只在心里发誓，一定要加倍照顾好女儿。
父亲破碎的婚姻六七年下来，小敏治病的费用加起来有好几十万，家里的积蓄几乎都花光了。由于四处陪着女儿看病，窦天成的生意也做不下去了。
停掉生意，窦天成医院
这个要强的汉子开始恨老天不公。他是被现在的母亲抱养的，几个月大的时候，家里失火烧坏了他的右手，失去四根手指。因为身体有残疾，小时候没少受到村里孩子的冷嘲热讽。但越是被瞧不起，他越萌生出斗志，用残疾的右手不分白天黑夜地练字，直至在村里的同龄人当中，写字的水平排到中等以上。
到了20岁，家里人都担心他娶不上媳妇。窦天成暗暗发誓：我偏要谈一个个儿高、人好、吃商品粮的对象，证明给他们看！之后，他顺利地娶妻生子，在临沂市做起蔬菜生意，后来又回乡代理了一份酒水生意，日子也算安乐。
然而，在小敏遭遇手术事故之后，他的婚姻破裂了。因为女儿的事，窦天成的妻子很生他的气，2年前与他协议离婚。两人之所以还在一起生活，是不想伤害家里尚属年幼的两个孩子，以及耄耋之年的老母。
女儿频繁住院的那段时间，窦天成整天担心孩子病情恶化，家里人的埋怨和村邻的闲言碎语几乎将他击垮。那时，这个爱面子的山东男人唯一的发泄途径是喝酒，他常拿着一瓶白酒，晚上独自到僻静的农田间想心事，想女儿承受的痛苦，怨医院的无良……从那时起，他的记忆力严重衰退，整夜整夜地失眠。
小敏虽然不怎么愿意跟父亲说话，但也清楚，自己生病以后爸爸没有心情去赚钱，“他压力很大，比我还大！”
手术前的小敏
窦天成在努力缓和与女儿的紧张关系。他觉得自己能做的就是，女儿有什么需求都尽量去满足。小敏胆囊损伤以后，长期肝功能异常，辛辣的食物都不能吃，蛋类、花生米、瓜子也不能碰，现在，看到爸爸买来一些清淡的水果，她就会很高兴。
小敏说，她最大的愿望就是“自己的病赶紧治好，不要再反反复复了，然后生个孩子，平平淡淡地过就行”。
窦天成也盼望着出现一场奇迹：“女儿能马上好起来，继续考大学，实现人生理想。”
程序编辑丨朱优良转载文章请在公号留言，转载时须注明来源和ID，同时请勿删除文中“大白观察”等字样，否则本公号将追究其法律责任。推荐阅读
煤炭涨价之下的众生相：有人对簿公堂12年叶挺之孙叶大鹰悼念谢园：我第一部电影的男主角贵州一涉黑案开庭之际律师控告检察官，上级机关已受理十年旅游梦，京东再度牵手携程加强新型城镇化建设，国务院常务会最新部署！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#个上一篇下一篇